凌川东望 第三回 道衔造访施家府 文楚文萱破题谜

且说途中几人有说有笑。行不多时，便随那弯曲河道又跨了几个石桥，又过了约莫一两个时辰便到了月华村。到村口便迎面见那巍峰嵯峨的月华山，群山中以他最峻，数峰中以他最奇，你道奇在何处？山高万尺，色若二春；两侧陪峰葱郁，腰间几束层云；当中有一通天弯月般的穴口，远见密丛中有庙宇凉亭，或斑斑点点，或异草奇花；时值入秋越发红翠，满山枫叶甚是撩人，此景最美不过！曾有一唤韦文者歌其曰：

月华光景四时新

风雨连淘总是春

莫道时节闲人少

闲云野鹤最销魂

南星北斗横天堑

一湾浅水并乾坤

清风明月如相访

家居岭下叫韦文

并一小令歌曰：

月华素裹日未晴

踏雪寻梅南山行

北风吹尽来时路

添得寒雀三两声

更有赋曰：

月华巍峨兮载流云，

高风呼啸兮守四方。

和风应律兮春华处，

看我月华兮披绿裳。

桃李芬芳兮香漫漫，

松柏郁郁兮一线茫。

河畔娇娆兮青青柳，

原野萧萧兮一点苍。

林间清风兮通鸟道，

山泉涟漪兮饮牛羊。

秋风萧瑟兮红叶飞，

北风骤起兮尘飞扬。

秋节已至兮黄花落，

往事如烟兮秋月凉。

窗含东岭兮鸟无踪，

北风催木兮结严霜。

遑遑经日兮千秋雪，

撒盐抛空兮白茫茫。

云轻轻兮若吞岭，

水淡淡兮若潇湘。

蝶寻芳处，鸟旋池塘。

顽童戏耍，野老倚杖。

鸡鸣犬吠，雁鹰高翔。

微闻炊烟，惯看斜阳。

方寸间，村田峻岭相映美；

永恒里，千秋万载苍茫茫。

早春之行，处君子常德之居处；

游子之行，为君子奋斗之栋梁。

问世间，

何为最美？

有道是，

山脚水旁！

君不见，依山村者心自在；

君不见，潜自然者神无伤。

噫呼吁！

白草洼兮苍翠路，

月华山头眺北疆。

小龙湾兮悠淌淌，

月华村兮我故乡！

再看这月华村落，这村居渗水镇正南，村落呈东西排户，却被一湾浅水隔成南北两村，这湾浅水唤作小龙湾，小龙湾向西流经数里，绕过山脚向北直汇到数十里外的渗津水！与这月华山正对的是村北的一山叫百草洼，两山中夹一数百户人家和千顷良田，这良田、树丛、农家中潜出一道小龙湾来，甚为幽美！

几个先到了施府，这施府是个大宅院。村北竟被他占去了大半。全家上下和着用人家丁有几十口之多！这宅院倚着百草洼而建，正宅四栋，前面是大的厅堂，后面是三个阁楼为安寝之处；

正宅西面一长廊通彻，穿过一月亮门，进来尽是杨柳假山，也有亭阁，这是偏厅，因引入小龙湾一支流在院内，这道河水在林中亭旁蜿蜒而过，甚为可观，此处名为望月斋！这正宅东面是靠着小龙湾水边建的一个园子，园内有桃李杏各种树木，并有数个凉亭长廊经纬相接，都与主厅相连，丛中有秋千、石桌石椅，尽是些奇花异草，此处唤做翠风园！

众人从大门入，顺着石条甬道径直到中庭里来。施家老小都一一见了面。那主家的施林见已是正午时分，便邀了道衔一同进餐。施林道：“既是员外的朋友，又是小婿的挚交，今儿就此休息吧，我先遣几个小厮去山上看看，打理一下那个庙宇，因已多时无人居住了，准备好了方可宿人。”双方又相互寒暄了一阵不在话下。原来这正宅后面的三个阁楼，当中为主户施林夫妇的安寝，左一栋为施翰章同浑家的李氏居住，右一栋为施林的女儿施翰邕居住！望月斋是施翰章的两个孩子大的一十五岁是个公子唤作施楚，表字文楚；小的一十二岁唤作施萱，表字文萱，这两个各有两个丫头伺候着！

这望月斋却是不小的地方，虽有两个孩子和丫头住着，但屋舍有余，施林就将赵正夫妇安排在这里安寝，另叫人在翠风园的一个格子打开，收拾停当了，供道衔居住；见施家周到的打点，道衔甚为感激，此不详说。晚饭过后，却说那施翰章到蒿桑洲办事去了，当日未归，施林又是个信佛的，招呼了客人后，自参禅去了。施翰邕也拜过自回绣楼！只剩下赵正道衔两个相谈，至月悬九霄方各自入寝而去。

次日道衔别了众人去月华山，不在话下！原说，赵正最喜爱文楚文萱那两个。早饭过后，同施老谈了话，留下浑家兰儿陪伴施老夫妇，这施林浑家乃大宁府桓氏，桓氏待兰儿如亲女儿一般，赵正兰儿两个到来，桓氏甚是高兴。

且说赵正别了施林夫妇，独自望西阁走来，想看看那文楚文萱，这文楚文萱兄妹关系极好，文楚性格老实本分，喜爱读书填词，不善言语；小文萱则大大的不同，总爱淘气，不甚读书，却偏偏又灵利得很，每每他哥哥诵完的诗书，他听了都能记住九成，有时做的诗又让施翰章叹服，况且这两个孩子生的俊俏无比，家里老爷太太都很疼他们两个，连丫头小厮们也都喜爱不及。赵正刚刚入月亮门，便见小文萱有丫头陪着在柳下的小河旁戏水，晓得那文楚一定在房中温习功课。且说小文萱见赵正这边来，那丫头茜文忙失了礼去拜赵正，小文萱也喜的忙起身，学那大人般道个万福乐滋滋的道：

“姑父来了，文萱给姑父问安。我昨儿就知道姑父姑妈来了，只是和哥哥在读书，不曾拜见姑父姑妈！”

赵正笑道：“我们小文萱的嘴是越发乖巧了，你哥哥呢？”

小文萱歪着头撅嘴道：“他在屋里读书呢！又不陪我玩，茜影姐姐也只顾忙她的，只留下茜文姐姐陪我！”

“哈哈，你个小丫头”赵正道：“你哥哥这般的用工，你却在这里玩耍，难道你父亲不叫你读书的吗？看我不告你爹娘来！”

“爹爹布下的功课，我都看完了，只是哥哥学得慢！”文萱得意的答道。

赵正平日也是喜爱读书的，又喜欢这两个孩子，就说：“你学的什么，我考你一考怎样？”

文萱听了点个头，道：“我正读的是大学，已粗读了一遍！”

三个人拣个石椅坐下。赵正道：

“那好，你且听了。子曰：所谓修身在正其心者，身有所忿懥，则不得其正；有所恐惧，则不得其正；有所好乐，则不得其正；有所忧患，则不得其正。此句何解？”赵正面带笑容看着文萱！小文萱想了想道：

“夫子说：修养自身之品性必要先端正自己心思，是因心有恼就不能端正了；心有惧也不能端正；心有喜好还不能端正；心有忧虑更不能端正。”文萱得意的答道。赵正听了满意的点点头，又道：

“所谓齐其家在修其身者，人之其所亲爱而辟焉，之其所贱恶 而辟焉，之其所畏敬而辟焉，之其所哀矜而辟焉，之其所敖情而辟焉。故好而知其恶，恶而知其美者，天下鲜矣！故谚有之曰：“人莫知其子之恶，莫知其苗之硕。”此谓身不修不可以齐其家。你可知这段文字里的含义么？”

“这个我懂得一二，就是说：管理好家庭和家族要先修养自身，是因为人们对于自己亲爱的人会有偏爱；对于自己厌恶的人会有偏恨；对于自己敬畏的人会有偏向；对于自己同情的人会有偏心；对于自己轻视的人会有偏见。这就是不修养自身就不能管理好家庭和家族的道理。”

文萱答完看着赵正，可见她尚不自信。赵正笑道：“解得切，解得切！妙妙，咱们一同看看你哥哥去吧！”说着，赵正携着文萱的手，三人向文楚的房屋走去；进到里屋来，文楚正在案前读书，见赵正入来，忙请了安，赵正心中只是喜，看到案头都是四书五经，也有唐诗宋词，道：

“都是这些书么？考取功名可用，博文见解尚不足！”

文楚道：“还有史记、汉书、司马公的资治通鉴，唐宋名家的集子等等，只是看不完。”一旁文萱也撅起嘴来，众人都笑了，这时那文楚的丫头茜文和文萱的丫头茜影已准备好茶水端将上来，看到文萱那个样，也不禁乐起来！赵正见他俩正有兴致，便道：“我与你两个题个谜怎样？”文楚道：“恁当是好，只是不知底子是什么？”赵正笑道：

“题完再说，谜为：

我有一架空中辇，

悠悠直上李桃枝。

侧耳轻闻春风过，

遥看反复半乾坤。

此为园中一物，并非草木也！”

两个听了都思索起来，赵正坐下且笑且看，小文萱突然笑道：“我知道了，哥哥你知不知？”

文楚笑道：“我已知了，你说说你的便是！”

只见文萱道：

“我先不说答案，你切听着：

隔空擎锁檀香椅，

不动不摇辇不开。

若能卧驾悬高处，

桃李芬芳透满怀。”

赵正听了不觉暗自佩服，这等的才华非一般小儿能比！

文楚笑了，不做声，回到案上挥笔写出“秋千”两个字！赵正笑道：

“对了，对了，我还有，”赵正环顾一下四周，道：

“卧睡深山人不知

黑面黑心惹笑痴

粉身只伴清流水

化作纸上诵诗词”

“我知道了，”文楚道“待我下下来吧！”文萱看了忙说：

“写下来多没意思，伱仿一个才好！”

文楚笑了，仍是不做声在案上写下一首，但见：

我从山中来

出市体正直

只饮若甘露

殒命赋君诗

几人看了都惊叹不已，茜影道：

“萱姐儿也写一个吧，你看楚哥儿写的多好！”

文萱笑了，道个好字，也提笔写道：

头儿尖尖赤条星

发如霜雪与君逢

不需车马来相送

一生只爱纸上行

写完道：“我这个，正与你们俩的相和！”

赵正喜道：“你俩个越发长进了，几日不见，真真是刮目相看啊呵呵，你父亲恐怕也不及你两个了！”这时文萱把茜影拉过来念与他听，叫他猜，茜影哪里猜得着，只是抓耳挠腮，没有结果。文萱一再提示，那茜文茜影恍然大悟，笑道：

“定是那个石墨和毛笔了！”众人都笑了。

正笑时，闻听有人进来，你倒是这进来的是何人？欲知端的，且看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