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川东望 第四回 欢宴喜迎佳婿 苦女痛葬慈母

众人正笑时，闻听有人进来，茜文先迎了出去，道：“章大爷来了！”

几人听了都起了身，见那施翰章走进里屋来，你道怎生模样，见他：

浓眉凤眼

仪表堂堂

端端修容

俊俏面庞

音色和气

喜笑大方

又见身上：

头顶公孙帽

便身青丝绦

腰束青龙蟠玉带

脚下薄底玉靴翘

那施翰章施礼道：“不想正兄到此，昨儿忙了没回来，刚刚回来，就特来看！”赵正也拜了拜。两个寒暄一番，留下两个孩子在里屋看书，双双到外面厅堂来坐下闲聊。

赵正道：“适才我正和两个孩子逗趣呢，不想这两个孩子真是越发乖巧越发显才了，我出了两个谜两个都答得妙。”那翰章听了笑道：“正兄真是过奖了，小儿却有些笔墨，哪得正兄夸奖！”这时茜影端茶过来道：“大爷，哥儿姐儿做的真真的好，不信你看看！”说着递过文楚文萱写的那首谜语。翰章看了不觉面露笑容道：“我这半生，别无夸赞，只生的这两个却是我的心头肉掌上珠，如今他们长进了，我也高兴！”

赵正道：“不知是哪里的先生在教习侄儿侄女？”

翰章道：“此人是西安人，姓安名钦表字子衿，是我进京处事时认识的一个好友，他家也曾是富贵之家，因牵涉了胡惟庸一事，随即家境败落，纵使学富五车，惯会使枪弄棒也难免破落，这安钦为人正直，曾在京城力斗强盗救过章某，遂见他无依无靠，就请他到此。不想和两个孩子处的关系极好，近日回原籍的一个亲戚家去了，约莫要个把月才回来！”

“原来这样，难怪文萱文楚的长进很是大，原来有高人教导，若有机会，定与这安公子见一面！翰章兄此去蒿桑洲可还顺利？”赵正道。

“很是，你我是好弟兄，我同安钦又是生死挚交，这个是必然可相见的！此去也是顺利的，只是听闻一件不好的事，不只是何等兆头！”翰章道。

赵正吃着茶，边疑惑看着翰章笑道：“是甚事？”

翰章饮了口茶道：“我此去蒿桑洲，只是把去年的陈粮变卖了，余下的缴纳官府。你可听过咱营州前屯卫的新任长官罗兆衡么？”

赵正道：“这个我倒有耳闻，他老子罗孝廉退了职，给他这个空缺，想是近日来算上任还不满三个月呢！怎说起他来？”

翰章道：“这个罗兆衡平日就是个泼皮无赖，他又少读书，如何做得了这个长官，因他贪图财力，听说是私藏官粮，收受贿赂，不知是谁在大宁府告了他的小辫子，被宁王给上报了，如今皇上特批将它剥了皮实了草了，另取一块皮下来，置于衙堂的座椅上，以戒后来的，你道可怕不可怕，听说这新上任的正是曹家的大公子曹允，大堂之上，竟不敢去看那椅子，怎生敢坐下去？想他从前与那贪官也是有相交的，如今一个落得这般惨状，他如何静的心？”

赵正道：“只是在外面说话谨慎些好，那皇帝撤了丞相一职，自己独揽，想给他的子孙万世江山呢，我看是个天大的笑话，一个人说了算的江山，不可能好的！况且是个不识古今的草莽，如今做了皇帝，哪有治政的能力，空有蛮力打天下罢了！现今又设了亲卫军，若发现有半点不敬他的话，不日就会传到京城大内，真个是人心惶惶，不过那都是官场上的事，与我等无甚关系！自古为王的定是通古博今，定是个爱民如子且通晓政治，不是权在手就可以的！那唐太宗，那杨坚，那柴荣，那李嗣源，还有西汉的文景二帝，此些种种，那个不识先修身，后平的天下，若是先平天下，哪有时机再去修身？空空的丧志罢了！如今这个连萧卓燕燕也差的远哩！想那刘邦只识用人之道，无治世只能，落得个吕氏专权，为后来七国之乱埋下伏笔，空晓民间苦，却不懂治民策治纲策！”

施翰章道：“若说起这锦衣卫，我倒想起一桩事来。前日行船到蒿桑洲，那官家相识的同我讲，近日京城里来了几个锦衣卫，到此处寻个南方人，说是六十开外了一个老人，不说姓名，没有画像，只是暗访！你到怪不怪？”

赵正道：“有这等事？只怕又不是好事，他们这些人是皇帝专管的，有诛杀令，此等人不好相识，遇了需小心为妙！”

“很是！”翰章答道！

“前些日我家老太太故去，有个道衔和尚你见过了没有？此人文采过人，博古通今，不是凡人。”赵正问，翰章道见过，只是不曾攀谈，赵正又说：“昨日他随我到这里来，如今去了月华山了！”翰章笑道：“这甚好，来日有时机了，到山上看看去！”

正说间，门口有人笑道：“两个做什么在这里说悄悄话，怕人家听见吗？”

两人看了不是别人，正是翰章的妹妹翰邕，还有兰儿及翰章家的跟着，只见那翰邕：

额上双弯月

两鬓千珠串

腰环光错落

巾带舞翩翩

似那烟雨朦胧

点就那深庭院

不知那个闺秀俊俏面

谈笑浓密殷殷

语音金环搓盏

且叫书生忘了书

且令机杼断了线

好个俊俏儿

美儿心儿又善

赵正起了身便拜，翰邕道：“哎呦，我那哥哥成日里跑动跑西的，如今安相公又不在，不顾的两个孩子，倒不如请自家的来，省了钱，又教得好。”

这赵正正不知如何作答，翰章家的道：“到先别说韦相公的不好，不知是哪个先前夸他文采好，正义人，识大体，又懂得功夫，还学会太祖长拳哩！哪个晓得这般仔细，如今又来说着等的风趣话来？”

那翰邕羞得通红的脸，却又向赵正家的道：

“兰姐，依你说呢，这样你好长和我们一起了。”众人都笑了。赵正笑了说：“妹妹休要拿我取笑！”翰章道：“你这丫头，亏是个读了书的人，说话这么没经纬呵呵！”那兰儿又笑道：“翰邕比你那侄子侄女大多少？说起来还是个孩子头儿呢，年方二九的黄花闺女，难不成是有了心事儿？想来这样大家都得那你做大人了！”

那翰邕听了更是赤颈红腮的，羞得要去抓兰儿！几个人正闹着，见韩勇屋里的丫头若云进屋来使个万福道：“小姐、大爷，奶奶们，快晌午了，太太问饭了，说是兰姐回来了，需弄些好的东西，要章大爷去准备一下！”翰章道：“这最好，你们几个先说着话，先别叫孩子学了，也出来逗个乐，我去准备些来！”说着翰章出去了，兰姐喊出两个孩子来问寒问暖又是夸了一番！

不过半日，茜影过来，说施老传饭了！众人携手过了石板街，穿过杨柳从，从月亮门出来，直到厅堂上来，这厅堂居庄子正中，众人从厅门而入，到里面走了西内室门，里面早备有大小桌子数张，并碗杯茶酒之类的器具一应俱全，有七八丫头各自传菜，另有小厮取来热酒！众人落了座，施林夫妇居正中坐了，文楚文萱那两个陪在太太的左右；翰邕坐在太太右边靠着文萱，翰章同他的浑家坐在左面，兰儿同赵正靠翰邕坐在右面！众人落了座，施老喊来凤鸣道：

“今儿叫你姐妹们也过来一起坐吧！你们兰姐也不是外人！”另一面喊来露儿道：“你也去喊来门房的叶老，和那几个脚夫小厮们，平日里与兰儿也要好的，都过来吧！”

两个姑娘应声都去了，不多时，众人都来了，姑娘房的若云伊可，文楚文萱房里的茜文茜影，施老夫妇房里的凤鸣露儿，翰章屋里的雪梅秋玲，还有铭睿青莲一起坐了；脚车的钟儿旺儿通那院里的小厮们也来了，后面跟着一个六时左右的老丈！太太笑道道：

“叶老到这边来，你是老人家，不好和他们小厮们掺和，到正儿旁边来，你是看着兰儿长大的，也不是外人了。”又向大家道：

“今儿兰儿回来了，虽不是多高的贵客，也算是不差的亲人，先前兰儿服侍我，我带她像女儿一样，只可惜她小小年纪没了爹娘，”说着哽咽起来，众人又叹息的也有不不语的，兰儿也悲伤起来。那老爷道：“好好的，休要提那旧事了，如今与正儿一起也是她的福分了。兰儿素日同你们也熟识，大家伙不要拘礼，我最知道平日里你们很是要好的！今儿咱们让他们小两口高兴一回！”赵正忙陪了谢不在话下！众人都笑了，有问寒的有问暖的，都有寒暄不及的等待以酒相叙！

席间，先是施老夫妇同赵正两个敬了酒，祝愿一番，赵正同兰儿也陪敬一盏，那翰章同家里的也敬了酒，如是反复，那兰儿不多时已是酒近半酣。这时，翰邕道：

“今儿兰姐回来了，我这个姐姐可谓是我小时候的玩伴，不必说若云露儿他们，单是门公叶老也是看着我们长大的，今儿我敬兰姐一盅！”刚说完，那太太道：

“如今兰儿喝得不少了，你们休要叫他吃多了酒！当心身体！”

翰邕道：“母亲放心，这个不妨的！”一面说一面喊若云：“若云去那小盅来，这小盅不必担心，随饮就随清醒了！”

若云去了不多时取来一盒子小盅，都是精致的小瓷器，一色的青，有各种花纹雕身！施林看了笑道：

“邕丫头如今是要好好喝了，连这物什子都拿了来，这可是有时日没用它了！可要注意不要吃多了！”

兰儿见翰邕一面喊一面说，半面都是红通通的，见她笑容满面，月儿眉眼更觉可爱，不觉又想起幼时两人一起玩耍的光景，心下

却叹起光阴来，又想如有一日这邕丫头出了阁，到那时便天各一方怎有再逢之日？纵有千年相聚，难免各奔东西！想到此也不觉感伤，见这酒，便道：

“好妹妹，我的命厚实着呢，若不是有缘到咱们家托了老爷太太的福，只怕如今也是河里捞鱼土里刨食呢！今儿老爷太太给咱们开了斋，那咱们就好好的喝一回！”说着同翰邕饮了一盅。见二人如此，众人都笑了。翰邕的酒刚喝完，那若云又起身道：

“兰姐之前是我们头儿，如今依了人，况且这样的婆家再好不过了，有恁的好去处，是兰姐的命中之福，也是老爷太太照顾的，我们几个不知有多羡慕呢！ ”说着她又看看那几个丫头，见众人都不做声，只是在偷着乐。若云又说：“今儿必要和姐姐喝了这一盅，借太太的酒敬姐姐！”！刚要喝，翰章家的道：

“若云这丫头，莫不是吃醉了酒么？你这般说，可是意在何处啊？”

若云见是李氏，这李氏乃大宁人，家中是大庄园的，又百顷良田的乡绅。自李府公公过逝之后，家境便有败落，这李氏名唤李元珠，两个兄弟一个李元文，一个李元武，文为哥哥，武为弟弟，因家境败落，李老过逝后便将家财分了，这李元珠经人牵这红线，才到得这村子，因是不能随心嫁与都城市井的大户人家，却偏偏嫁了小村子的土财主，自幼市井大家闺秀般养尊，原是心下不喜，只因母意难却，嫁了施翰章，这妇人平日里便是吆五喝六的，使大架子，府里上下都知她的为人，便不与其计较，如今见兰儿如此受待，便心下不悦。若云自是下人，不便去惹她，便道：

“奶奶说的是，小的不会说话，如今合家上下都在，我也心下欢喜，就主动来端杯了，该打该打，您别见怪！”

李氏道：“你那心思谁不晓得？定是看老爷太太偏心，在这里借着酒说话！要这个名堂的酒喝，做女儿的定不能喝的！”说完看看老太太，见那太太听了此话稍有不快。

若云也显有尴尬，心想：自己并无挖苦兰姐之心，如今那妇人偏这般说我，定是看我的笑话，惹得太太不高兴了怎的好？又知道那妇人平日里是最算计的，小心眼都叫她占去了，想到此便笑着道：

“奶奶多虑了，我同兰姐如何的好，别人不知呢，讲起话来就不妨头了，大奶奶取笑了！”

赵正家的见若云这样说，刚要还口，翰邕见有人要奚落自己的丫头，怎肯相让，笑道：“哎呦，大嫂子如何说得这般话，若云丫头是替我说话敬酒呢，她虽是我房里的丫头，我们情同姊妹呢，嫂子莫要冤枉了好人！”说完又看看若云道：

“云丫头，这杂味儿酒凉了，换了温的再喝！”若云换了一盅酒，敬与兰儿，兰儿也不做声，向若云会意了一下，两人饮了这杯。这时老太太桓氏看在眼里便恼在心里，知道他媳妇是如何的为人，今番要取笑他看不惯的丫头，便道：

“浑家的休要再胡说了，兰儿如何嫁去的，如何离得家，有的人最清楚，今儿只管吃酒！”听这般话语，翰章家的也不做声了！

这时叶老起身道：“兰儿是个好孩子，她小时候，和这几个我都是看着长大的，如今得了这般好的光景，老汉也心甘，别的不提，只说这般容貌、这般的贤惠，竟像嫡亲的一般，怎是两家的呢，真个是托了老爷太太的福了！”

施老笑道：“叶老又来这话，如今你这两句夸的人不少呢，你且先吃了这酒吧！”众人听了都笑了。叶老接着道：

“是，老爷，今儿老汉高兴，也同几个看院的小厮一起敬正哥兰儿一盅！钟儿、旺儿你们都来吧！”说着一同起来十几个小厮来敬兰儿同赵正，赵正和兰儿见了，也笑语相谢，各自饮了一盅！众人见了也都上来相互道寒诉暖，也是以酒相问，各自相叙不在话下！此一宴，用了近一个多时辰方毕，宴后，主家的都回房去休息了，只留下几个丫头小厮收拾妥当，也各自回房了。

单说翰章的浑家回了房，不快的埋怨道：“老太太明明就是偏了心，我一个明媒正娶的还不如个房里丫头吗？当着府里上下这么多的人道我的不是！”正埋怨时，见雪梅端茶进来骂道：“你这死丫头，如今人家房里主仆合起来欺负我，你们怎不搭言？养着你们有甚用？”

说着将茶杯往地上一摔，就个粉碎，那雪梅也不作声，素知李氏的脾气，只是收拾茶碗碎屑，心想：这妇人这般刁蛮，难道平日里你做的我不知吗？宴上老太太恁般言语，谁肯去顶风？我是不碰这霉头的，这妇人如此欺负我，日后定要她好看，一面收一面想，便道：“奶奶莫要生气了，坏了身子怕是中了人家的意呢，如今先好生休息，她能住的几日？眼不见心不烦罢了！”

这时翰章进屋来，见这光景，便明白了八九分，心下不快，道：“你休要骂人，也休要胡说，不是你先起刺，如何会说你，好生过着偏要争个长短！论起性子来，两个你也不敌她一个，如今却又要寻自己丫头的不是！今后给我省着点！”

那妇人见翰章也恼了便不敢做声，独自垂起泪来自道：“我孤身嫁到这里，没人护着我，这两个丫头跟我的，天煞的，也胳膊肘朝外！你等我得手的时候便分个究竟！”这时秋玲到屋里来，见李氏不甚高兴，刚要走，李氏道：“做什么不说话又出去，我能吃了你吗？有话就快说！”

秋玲道个万福向那妇人道：“奶奶，我要告个假，家去一趟！”

那妇人听了怒道：“偏你事多，这大家子都是各司其职的，你走了怎使得？”这时翰章看了一眼那妇人，那妇人便不做声，进里屋去了。翰章道：

“秋玲，有什么事要告假？”

秋玲落下泪来道：“不瞒公子，家中确实有事，只因今天午饭上下都一起吃的，不才能开府门，我老娘病重已多时，传话的人给耽搁了，我那不醒事的哥哥只顾赌，全不管娘，如今只怕挨不过几日了！”翰章听了，叹口气，道：

“我有二两银子，你且拿去为你娘看病，你喊茜文和你一起去，到家若没有旁人，也好有个照应！”

那秋玲甚是感激，收了银子到望月斋喊了茜文出来，说了经过，茜文自回屋换了件衣衫，叫上旺儿备个车，三个人出了府门直向东行去！

这秋玲家在月华村南村的东部，去施府五里之许，家中只有一兄一母，他哥哥唤作张环，是个好吃懒做的主儿。从不经济营生，少了钱财都靠妹妹秋玲救济！且说旺儿引着车载着两人向东村来。时已中秋，早有路旁的飘零落叶飞舞翩翩，秋水流传全带萧瑟光景，秋玲看着那纷飞落叶、枯杨朽柳，不觉心想起年迈的母亲无依无靠，又心伤起来！茜文看了，安慰道：

“姐姐休要伤心了，如今天凉了，大娘想必定是感了风寒，莫信传讯的恁般惊诧，家邻还有叔父呢，若严重了，必是来告知的，今儿只传了信，娘亲想念也未可知啊！”

秋玲哽咽道：“妹妹怎晓得我家里的状况，叔父却有，全不济事，只因家贫，那个不是贪图富贵的？先前爹爹在世都恁般颜色，如今这样更是靠他们不上，偏又遇上那不省心的哥哥，将来可怎生是好？”

茜文又安慰了一番，两个又说些别的，不多时到了秋玲家。只见那光景，木栅栏围着一个茅草棚子，只茅棚三间，是时，秋风骤起，轻抖残帘；屋檐枯茅鸟不住，院落萧条怎堪言？秋玲带着茜文和旺儿进屋里来，这屋里不分门窗怎辩明暗，像是许久没人收拾了一样，众人见案上有个大碗，里面是熬好的草药，药汤已冷了多时，却不见那张环，再到里屋来，见老母独自卧在榻上，身上盖了两层破旧棉被。茜文顿感风力十足，原来这屋的墙体已破了个洞，并不是旧痕，像是新塌下去的。那老人闻听有人进来，吃力的抬起头看，见是自己的女儿回来了，欲哭无泪，吃力的喊着玲子玲子，那秋玲揪心的痛，只顾流着泪忙收拾椅子给茜文和旺儿坐，就去扶老母，旺儿同茜文哪见过这等光景，那茜文顿感鼻眼阵酸，不觉的落下泪来！

茜文道：“姐姐先别哭了，救人要紧”茜文一面用手拭着泪一面对旺儿道：“旺儿，你去请个大夫来！快去！”那旺儿刚出了门，茜文又赶了出来道：“你就说是施府的人病了，去请村中的王郎中，别人不要！”那旺儿去了不在话下，且说两个女儿家的正收拾屋子，准备烧些茶水。这时外面有人进来，不是别人，正是那张环。那张环见是妹妹回来了，喜得不得了，道：

“妹妹你可回来了，我半日前就请人去找你，怎如今才回来！”一边看见茜文道：“茜文姐姐来了”茜文不理他，只顾烧着水！秋玲问他道：“母亲这般病重，你如何不在家？却又出去闲逛。母亲有了三长两短，你做儿子的安心吗？”张环道：“好妹妹，别恼了，只因那李二又向我要债来了，你知道哥哥如何的光景，如此就躲了一会儿！不想这会子你就回来了！”

秋玲哭道：“这房子漏了这么大的一个洞，如何不把它堵上，这样的深秋，母亲的病如何能好得了？”

听这话，那张环也性急了道：“你只怪我这般那般，我不如你，在大家子里吃香的喝辣的，你又几时回来看娘了？如今娘病了，难道我想吗？你却来说我。我便是这个样了，你也管不着？你且回你的施府享福去？”秋玲听见哥哥这般说，气的身子颤抖起来，也不知说甚话好，只是哭泣！

茜文看不过便向张环道：“你是个做哥哥的，你将来要成家的，这样的日子，谁会跟你，你自暴自弃却怪起妹妹来了，你的钱财都是自己赚的吗？哪一文一两不是秋玲姐给你的？你却不好好营生，只顾去赌，如今又这里说起风凉话来！你不看看大娘怎生的模样，你也忍得下心？”

那张环道：“我不与你们争辩，如今却是她不想着我，我这般处景，十个我也难救得母亲。你若是我妹妹，当初就该听了母亲那话，嫁了张爷。我们娘仨都过得好！你又偏不听，难道施府就那么的好？如今你若回那施府去，就再也别回来了！”

茜文听了，就知是秋玲和她讲过的那个张万成。这张万成是渗水镇一个开布店的，只因贩布到里村来，偶得机会看见了秋玲在河边陪文萱玩，见秋玲如此姿色，风华正年，于是就访遍众人，问得哪家的，好促成美事。而这张万成家中已有妻室，如今想纳个小，可偏偏那大的是个母老虎，秋玲哪敢嫁这样人家，同姐妹们讲了，十个有十个不愿意，秋玲也决定不嫁，家中无计遂就罢了亲，如今那张万成心里还念此事，只是一头热罢了！茜文道：“你既是她哥哥，定不能把她推向火坑，那张万成我们也晓得是个甚样人物，一个快五十的老头子，不是糟蹋了秋玲姐？且他家中有个母老虎，这样的家，你忍心吗？都是我们几个不同意的，你如今想说想赖，也由不得你，大娘已经病这般了，你只管你自己便好，我们茜文还由不得你操心！”

那张环气的无言以对，就自己坐在椅子上生气去了，秋玲把开水冲了些热汤与老母喝，可那老人家张口的力气都没有，只喝了一小口，便从嘴角泻了下来！秋玲一面擦一面哭，茜文不住的安慰秋玲，那秋玲见老母的病已无见好转了，便倒在母亲身旁哭泣。茜文对张环道：“哥哥你也休怪我恁的说你，如今你自想想，是不是这个理？你们是实在的手心手背的肉，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如何这般的不让妹妹？依我看，大娘的病也不是一时能好的，你且先做个好儿子，管好母亲，别的再说吧！”

那张环便不做声，也帮秋玲弄起东西来！茜文也叹了气，摇摇头把那炉子收拾干净！

这时旺儿引着那个王郎中进来了，那郎中诊了诊脉，又看了看眼色，道：“虽非顽症，只因耽搁，迟也迟也！”王郎中随即下了一剂药，也无别话，也不收钱，只是叹气去了！

俗话说：阎王簿子上天定，要你三更走，不敢迟你至五更；命运悠悠，生死有命，这老人家因医治不时，陈病交集，冷风通体，傍晚舍下最后一口气，便呜呼哀哉！

旺儿自回了施府，施林闻听此事，叫旺儿带来五两银子与张环秋玲葬了老母，又送些钱与张环，叫他营生一些，这张环贼性不改，仍旧是赌仍旧是玩，不过数月，便把那钱才挥霍至尽，此是后话！秋玲办妥家事之后又过了月余，方回到施府，一如既往不在话下。

又过了些日子，因时至秋深，施林到各村收缴甘蔗，并用船舶运至大凌河小凌河沿岸各镇，以做粉糖之用，此不必祥说。赵正夫妇因省亲时日已足，欲想还家，施翰章百个不同意，硬要赵正共同赏玩几天，于是，二人又是一同赏诵诗文游山玩水，便又留了些日子！

秋风萧瑟，落叶纷纷，满月华红遍，似火般的枫叶在山下依稀可见。如此光景，秋游的人确实不少，此处正是适合的去处，你倒是春游踏青，夏游听雨赏花，秋游则是此种景观了，东游必是踏雪寻梅，在这北国风光中，必更添新意。如今单说这月华山之秋。因这施翰章每年都是秋游的，今年适逢赵正兰儿都在，怎肯放他！便商定一同登月华山秋游，同时欲想拜会道衔，不想，那文楚文萱两个执意要跟，只因路途遥远山高陡峭，虽有石阶，小儿也必体力不支，只是拗不过他两个，便同意一同去。

这日，众人准备好登山水壶及果品，向月华山方向走来，欲知这月华山上如何？且看下回分解！